符号价值

1.什么是符号价值

  符号价值是指同类别的产品在使用功能和制造成本上没有区别,但由于符号意义的不同,而具有了价值高低的差异。符号价值代表了商品之间的差异。这种符号上的差异构成某种商品的独特性,使得同类商品之间相互得以区分开来。

2.符号价值的提出[1]

  “符号价值”这一概念,是由法国著名思想家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最先提出来的,他从符号学的角度对商品的价值进行重新思考,他虽然也把笔触放到了生产领域中,可是他除了关注生产领域以外还更为关注传播领域。他还认为马克思关于商品价值的理论,己经不再能够充分地解释二战以来商品的地位和胜后听发生的变化,不再能够充分地解释以商品的符号价值消费为主要特征的现代消费社会的发展。鲍德里亚指出,现代社会消费品除了具有使用价值交换价值以外,还有由广告包装营销传播工具塑造出来的符号价值。

  他还认为自己提出的符号价值概念是对马克思主义商品价值学说的发展和补充,他说,“马克思关于商品和商品崇拜的分析与现在早己消失的资本主又发展阶段有关。……,这样,消费不应该理解为和使用价值有关的物质用途,而是作为意义,主要和符号价值相关。”

  从鲍德里亚关于符号价值的阐述可知,他是把符号价值作为不同于商品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独立概念提出的,既没有把符号价值归于使用价值的范畴,也没有把符号价值归于交换价值的范畴。虽然他没有明确地提出符号价值就是商品的第三种属性,但已经在逻辑上蕴涵了这种观念。受鲍德里亚这种思想的影响,国内一些学者把商品的符号价值称为“第三种价值”。

  此外,国内也有“象征价值”、“意义价值”等别的翻译法、以及“文化价值”、“附加价值”、“信息价值”等等说法。

3.符号价值的界定[2]

  从价值的一般概念来说,价值是指客体的属性和功能与主体需要之间的某种关系,是满足和被满足的关系,即事物(物质的和精神的现象)对人的需要而言的某种有用性。一种事物或现象由于具有的一定属性或性能,能够满足主体的某种需要(物质需要和精神需要),对于主体具有积极的肯定的意义,就被主体认为是有价值的。价值作为现实的人与满足其某种需要的客体的属性之间的一种关系,是在实践的基础上发生和发展的,它既具有客观性,又具有主体性。价值的客观性是指,价值虽然离不开人,但它是在人的客观需要与客体的属性之间发生的一种客观现实关系。价值的主体性则表明,在价值这种主客体之间的特定关系中,人是物趋向的中心,没有主体的创造性活动和主观认识,物就不会实现对于人的价值。价值的这种本质特点表明,价值的性质和程度如何,主要地取决于价值关系主体的情况,而不是由客体所决定的。因此,在理解价值时,既不能把价值看成是什么纯主观的东西,又不能把价值说成是什么对象素质的本身。当谈到某一对象具有价值时,这一对象已不再是对象本身,而己经包容和体现了作为主体的人的需要;同样,它也不是什么主体的某种主观臆想,而已经把主体的需要物化为对象的某些素质。

  联系上述价值的一般概念,商品的符号价值可以从两个角度界定:一个是站在消费者的立场,看待符号化的商品给消费者带来的使用价值;另一个是从生产者的角度看问题,强调商品符号给厂商带来的品牌资产超额利润,即从交换价值或价值层面上解释符号价值的涵义。因此,符号价值既是一种特殊的使用价值,又是一种特殊的交换价值(价值)。这种因价值主体不同所产生的概念区分,不是孰是孰非的问题。

  从上面的论述可知,由于一开始鲍德里亚的符号价值理论是建立在对马克思商品价值学说误读的基础上,因此他不能全面地诊释符号价值的内涵和不能科学地界定符号价值的归属问题。也正因如此,后期的鲍德里亚逐步否定符号价值的所指特性,导致符号价值可以不受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的约束而进入符号游戏的王国,并从此走上了追求仿真和非实在等一些虚拟概念的道路,使他的符号价值理论离马克思的商品价值论越来越远。所以很显然,鲍德里亚的符号价值理论并没有使马克思的商品价值论过时。

4.符号价值的属性[3]

  一、符号价值的自然属性

  总体说来,在《消费社会》中,鲍德里亚的符号价值扩展了马克思关于个人消费领域中使用价值的内涵;而马克思使用价值概念是研究整个流通领域,包括生产消费和个人消费。

  (一)鲍德里亚对使用价值自然属性内容的丰富—主观效用价值的构建

  从个人消费领域中主客体关系角度,鲍德里亚在理解马克思使用价值概念时,认为马克思使用价值就是客观功用性。川鲍德里亚认为商品对人的具有客观和主观两方面的功能。

  首先,商品对主体的客观功能。“物品在其客观功能领域以及外延领域之中是占有不可替代地位的,然而在内涵领域里,它便只有符号价值,就变成可以多多少少被随心所欲地替换的了”。鲍德里亚所言的商品客观功能,是指商品所具有自然属性对人产生的有用性,类似西方经济学中的商品客观效用,这是需求产生的物质基础。

  其次,鲍德里亚认为商品对主体主观方面满足的功能体现为对商品符号价值的追求,类似西方经济学中的商品主观效用。符号价值具体表现为商品更多的是“物品/符号或物品/象征的链接”,川68比如洗衣机就被当作工具来使用并被当作舒适和优越等要素来耍弄。鲍德里亚指出当今消费中人们不再单纯追求商品的客观效用,更多的是追求商品的符号价值中所包含的主观效用。

  客观功能与符号价值之间,‘无论在符号逻辑还是在象征逻辑里,物品都彻底地与某种明确的需求或功能失去了联系”。即主观效用价值可以超越商品的客观使用价值的具体形式,就是说不同客观使用价值的商品可以达到同一个主观效用的作用,而同一个客观效用的商品可能达到不同的主观效用。由于消费内容在主观效用价值和客观效用价值之间的上述关系,人们不停地从消费不同的商品形式中追求主观效用最大化,这客观上造成了消费行为中的浪费现象。例如人们购买流行时装,不是仅仅为了满足穿衣的需要,更多地是追求一种时尚。

  可以看到,鲍德里亚对马克思的使用价值主客体关系的概念理解,突出了符号价值在人们当今消费行为中的作用和地位。更重要的是,他指出,正是由于当今资本主义规模性生产,引起人们消费行为中主观效用和客观效用之间关系的变化,丰富了马克思使用价值理论的内容。

  (二)鲍德里亚对使用价值自然属性理解的偏差—整体性视角的缺失

  鲍德里亚对马克思使用价值理解的出发点是《资本论》第一卷中关于使用价值的概念,即商品首先是“一个靠自己的属性来满足人的某种需要的物”、“物的有用性使物成为使用价值”。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马克思是从使用价值对整个资本主义生产的影响来定义的,而不是仅仅限于人与物的抽象关系。这可以在马克思的著作中得到充分的印证。

  首先,《资本论》中提到使用价值不仅仅局限于个人消费领域,而是基于整个流通领域,将研究重点放在生产资料消费领域。因为从资本论的写作整体角度来看,马克思重点是要通过分析资本职能及其循环阐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人的存在状态。由于“使用价值只是在使用或消费中得到实现”,为了研究资本循环为特征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马克思从研究单个资本循环口的出发,以流通领域作为商品资本职能的实现环节,重点研究了生产消费。生产消费服务的是生产领域,重点消费的是商品的天然属性。使用价值中的主观效用只对个人消费有意义,而个人消费属于纯粹的商品流通领域,对单个资本循环意义仅仅在于工人个人消费是生产消费的条件。个人消费的口的归根到底只是为了它的使用价值,是被排除在资本职能之外的,因此,就资本循环研究视角而言,马克思认为没有必要对个人消费领域的商品使用价值进行研究。

  其次,《资本论》的研究重点是资本主义生产规律,而当时资本主义生产力水平较为低下,使得个人消费领域只是资本循环的实现环节,从而没有必要对个人消费领域进行研究。尽管个人消费作为商品资本实现的环节,但是,马克思所处的生产力历史背景是工业革命时代,广大人民生活贫困,购买商品主要为获取使用价值中的客观效用,这决定当时没有研究个人消费中主观效用的现实需要。正如马克思所举的例子‘就上衣来说,无论是裁缝自己穿还是他的顾客穿,都是一样的”。当时西方经济学中以基数效用论为代表的客观效用价值论研究就是这种情况的一个反映。个人消费仅仅是作为商品资本实现的环节,并没有对资本主义实体经济产生其它重大影响。因此,按照当时的资本主义工业发展水平,就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研究角度,马克思没有对商品使用价值做出区分展开研究。

  综上所述,马克思虽然没有从使用价值中明确提出客观效用价值和主观效用价值,但是在内涵上包含两者的。使用价值不仅仅指客观效用,“这种需要的性质如何,例如是由胃产生还是由幻想产生”。所以,鲍德里亚只从《资本论》第一卷中的概念出发,忽视马克思的整体写作视角和写作框架,由此认为马克思使用价值仅仅是狭隘的客观效用性。这是鲍德里亚对马克思的使用价值理论产生误解的重要原因——以偏概全。

  二、符号价值的社会属性

  马克思的使用价值理论从概念上主要体现主体与客体间的自然关系,而且由于自然属性的原因,这两者具有不可比性。对此,鲍德里亚提出商品不仅包含价值和使用价值,还包含符号价值;特别地,作为人类消费行为社会属性的体现,符号价值不仅反映商品的自然属性还具有社会属性。

  (一)对马克思使用价值社会属性内容的丰富—符号价值体系的建立

  符号价值是商品社会意义的抽象表达,符号价值体系即符号组成的物体系。这个符号结构排除了物的具体有用性,只剩下符号本身具体的物成为社会意义,社会文化等级的载体。也就是说“其本身或单个(汽车、剃须刀)看并没有什么意义:惟有意义的是当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时候的形状,与这些物的关系以及它们的整个社会‘前景’。那里总有一个区分性的意义。它们自己把这种结构的决定性转嫁到符号的(细微的差别)物质性上”。

  符号价值通过商品间细微差别的客观功能表现不同消费者之间的等级差别,“它在与其他物的关系中发现意义,在差异中发现意义,根据符码的意指的不同等级获得意义”。商品符号价值的区别是消费者不同购买力、社会身份和地位的体现,消费者主要消费的是通过物之间对比所获得的等级身份意义;而符号价值体系转化为社会等级结构也是通过交换价值体系实现的,也就是说“物体符码和价值的社会过程相对应”。这导致人们消费的对象不再是物品,而是人与物品之间的关系结构本身,指向占有者的社会等级,如炫耀性消费。在这一点上,符号价值理论深人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在个人消费领域的拜物教理论。具体而言,人们消费时,通过不同的购买力(客观需求)将人们划分成不同等级结构中,通过交换价值人们被分化。“消费是一个与学校一样的等级机构……并不是人人都拥有相同的物”。在作为使用价值的物品面前人人平等,但在作为符号和差异的那些深刻等级化了的物品面前没有丝毫平等可言”。在拜物教的新形式下,鲍德里亚揭示了当今消费行为的新变化,加深了对马克思使用价值理论的理解。在鲍德里亚看来,一方面,符号价值体系构建的消费体系关系决定人们的消费行为衍生出当代消费非功能性需求—从众效应,即人们追求不落后于现实,不比别人差;另一方面,标新立异会对消费者产生直接相反的影响——韦伯效应,消费者会联想到过高价格的商品具有很大影响力以及同类该商品具有高品位性,从而引起需求的追加。

  由此,鲍德里亚通过分析当今资本主义时代消费行为的变化,认为马克思的使用价值理论只体现了自然属性的主客体间的关系,没有认识到个人的消费行为也具有社会属性。

  (二)对使用价值社会属性理解的偏差—整体性视角的缺失

  马克思的使用价值理论只涉及人与物之间的自然关系,这是鲍德里亚对马克思使用价值理解的偏差。实际上,马克思使用价值概念主要是从生产角度出发,认为使用价值对整个资本主义生产体系的作用仅仅局限于资本的实现,并不是说马克思的消费观就纯粹是主客体间的关系;换言之,马克思并不否认消费领域中存在着人与人之间消费层次差别,而是明确指出人的需求不是单纯的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我们的需要和享受是由社会产生的;因此,我们在衡量需要和享受时是以社会为尺度,而不是以满足它们的物品为尺度的”。并举了一个例子“一座房子不管怎样小,在周围的房屋都是这样小的时候,它是能满足社会对住房的一切要求的。但是,一旦在这座小房子近旁耸立起一座宫殿,这座小房子就缩成茅舍模样了。这时,狭小的房子证明它的居住者不能讲究或者只能有很低的要求;并且,不管小房子的规模怎样随着文明的进步而扩大起来,只要近旁的宫殿以同样的或更大的程度扩大起来,那座较小房子的居住者就会在那四壁之内越发觉得不舒适,越发不满意,越发感到受压抑”。这说明马克思的使用价值理论并没有将使用价值简单地归结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此外,还可以看到,人需求的满足是以社会为标准,而不是以满足他们的物品为尺度。

  鲍德里亚的符号价值理论虽然详细描述了资本主义进人生产极大丰富后人们消费行为的新特点,但是其内涵是暗含在马克思使用价值理论中的。然而,由于鲍德里亚不是从使用价值理论整体研究,而是仅仅从《资本论》中使用价值的概念和其中一些章节的具体论断出发,从而对马克思使用价值理论的理解产生偏差。进一步,正是由于缺乏整体性研究视角,鲍德里亚认为马克思的使用价值理论只反映自然属性,并且认为马克思的拜物教理论忽略了符号价值体系,从而对马克思的拜物教理论产生怀疑。

5.符号价值的启示[3]

  尽管鲍德里亚的符号价值理论存在着明显的缺憾,但同时也应看到,符号价值理论特别是鲍德里亚早期的符号价值理论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分析是深刻的、有启发意义的,因此有许多值得我们借鉴的东西。其一,鲍德里亚通过符号价值的分析,揭示了当代资本主义符号价值控制的新特点,开创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理论的新空间。在对西方20世纪下半叶以来的资本主义发展状况的研究中,鲍德里亚指出当代资本主义已由马克思所关注的生产主导性社会转变为消费主导性社会,而这一社会的重要特征之一就是将经济交换价值转换为建立于符号垄断基础上的符号价值。既然“消费社会就是处在异化符号的统治之下的社会”,那么就有必要把符号学方法同政治经济学结合起来展开对消费社会的研究。

  由此,鲍德里亚揭示出符号价值消费是晚期资本主义控制社会的主要方式。其二,符号价值为考察和衡量现代商品价值提供了新的视野和新的维度。在当今社会经济文化一体化的发展趋势下,应看到商品生产不是一个纯技术、纯物质性或功能性的标准,而是一个经济与文化符号结合的生态性建构。因此,社会和企业应重视符号价值,以提高商品的文化含金量和满足人们正当合理的符号价值需求。总之,现代市场经济的发展,使“符号价值”的重要性更加突出地显现出来,因而更加值得人们关注和研究,而鲍德里亚“为人们理解围绕商品的消费、陈列和使用而组织起来的战后社会的日常生活提供了新的视角”,在这个意义上说,符号价值理论也是对马克思的商品价值论的丰富和发展。